大家不想吵到外婆休息, 過了九點就自覺提出回廟裏。

外婆讓雲無慮打包月餅月果和桂花酒，讓他們帶回廟裏，什麽時候想吃就什麽時候吃。

蘇泥沒喝酒, 可以開車, 但今晚月色很美, 大家都想乘興散步回去。

雲無慮讓他們把小黑和小貓帶回去，他今晚還要回廟裏，和鬼魂同事們一起過節。

梨梨提著花燈，和外婆揮了揮手：“霜如女士，明天見！”

林間不動聲色地往前湊了湊：“外婆, 明天見。”

小黑搖搖尾巴：“汪汪汪！”

外婆挨個摸摸他們的腦袋，又俯身摸摸小黑的腦袋，笑著囑咐：“好孩子們，明天見, 路上註意安全。”

等外婆睡下，雲無慮往床上一躺, 靈魂出竅, 和長明燈一起飄回城隍廟。

廟裏的花燈全都點亮了, 靈楓的山嵐鋪滿整個庭院, 迷榖樹上的斑紋流動著耀眼光芒, 螢火芝在嵐霧中輕輕舞動, 散發出令人心曠神怡的青草香。褪去偽裝的城隍廟, 美得不像凡間。

後院語笑喧嘩，雲無慮穿過月洞門，來到廚房前。

鬼魂同事們和妖精前輩們圍坐在流水茶桌旁, 茶桌流水潺潺, 裏面有金魚悠然游動。原本光禿禿的水缸裏種了睡蓮, 有靈氣滋養，正在傾吐芬芳。

許飛沈朝雲無慮招手，星眸彎彎：“城隍，焱焱，就差你們了！”

梨梨回眸，嫣然含笑：“來了，給你們留了位置。”

小貓變成了小女孩形態，手裏拿著一塊糕點，尾巴愜意地搖晃著：“哥哥快來！”

雲無慮和長明燈剛坐下，兩杯桂花酒就悠悠地飄到他們面前。

危淵舉起酒杯，隔空和雲無慮碰了個杯：“好酒，多謝。”

楓子鬼坐在屋頂，仰頭一口喝光杯中酒：“好酒，就是少了些。”

“我連一口都不能喝呢，說多了都是羨慕啊……”蘇泥倒了一大碗桂花烏龍茶，用靈氣送到屋頂：“喝茶吧，管夠！”

楓子鬼接住茶碗，一飲而盡，額頭上的樹枝抽出一株新芽，在夜風中悄然舒展。

小渺看著茶桌上的月餅，歪了歪腦袋：“這個小豬月餅是誰做的，也太……”

林間看向他，一臉不好惹的表情。

“看來是林老師做的呀，”小渺露出招牌笑容，感染力十足：“太可愛了吧，我可以吃嗎？”

林間輕哼：“有眼光，吃吧。”

陶倩倩拿出舊拍立得相機：“這是大家一起過的第一個中秋節，拍個合影吧！”

“好。”雲無慮看向屋頂，裴鳳和小貓不知道什麽時候上了屋頂，正坐在楓子鬼旁邊。

雲無慮招呼他們下來拍合影。小貓眨了眨翡翠色的眼睛，咻地一下就飛了下來。小貓坐在雲無慮旁邊的椅子上，順手把小黑揣進懷裏，把圓乎乎的臉蛋擱在小黑腦袋上。

長明燈飄過來，把自己的腦袋擱在小貓的腦袋上。

舊拍立得相機懸浮在半空中，大家圍坐一起，朝鏡頭露出笑臉，連楓子鬼都揚了揚唇角。

“哢嚓”一聲，相機吐出一張相紙，飄到雲無慮手中。

相紙雖小，但把所有“人”都拍得特別清晰，雖然某些同事加起來都湊不夠一張臉。雲無慮很喜歡這張照片，寶寶貝貝地放進口袋裏。

梨梨捏住陶倩倩的臉頰：“小孩，給我們都打印一張唄，留作紀念。”

陶倩倩：“好呀。”

拍立得相紙繼續吐相紙，一張又一張，分別飄到大家手上。

“嗯？”許飛沈看著手上的相紙，忽然說：“倩姐，這張打印錯了。”

“我看看。”陶倩倩拿走他手上的照片，驚訝地睜大眼睛，臉頰因為激動微微漲紅：“城隍，是新的家庭合影！我打印出了第四個家庭的合影！”

陶倩倩把照片遞給雲無慮，其他人都聽說過攝影回訪的事，全都好奇地圍過來，想看看第四個家庭是什麽樣。

照片裏只有兩個人，戴著眼鏡的男人牽著一個小孩，站在一間書店門口。男人看起來三十來歲，長相有些文弱，小孩大概六歲，下巴尖尖，皮膚非常蒼白，眼睛漆黑如墨，臉上雖然掛著笑，但給人一種沒有生氣的感覺。

之前的三張合影全都和雲無慮有點關聯，陶倩倩滿懷期待地問：“城隍，你認不認識他們？”

雲無慮搖頭：“不認識，完全是陌生人。你對他們還有印象嗎？”

陶倩倩按捺不住激動：“有，這次我的記憶變得好清晰！當時我在給另一個家庭拍合影，這個男人看到了，帶著小孩從書店裏出來，主動問我能不能給他們也拍一張。這個小孩我印象挺深，因為他有點奇怪……”

雲無慮：“哪裏奇怪？”

陶倩倩想了想：“就跟照片裏一樣，沒什麽生氣，看起來像模仿人類行動的機器人。”

長明燈也道：“看照片確實有這種感覺。”

“也許真相不簡單哦，”梨梨托著腮，懶聲問：“你還想找他們嗎？”

陶倩倩毫不猶豫：“想的。”

雲無慮問：“這男人是書店的老板還是顧客？”

“應該是老板，拍完照他又帶著小孩進書店了，我記得他讓小孩坐在櫃臺前寫作業……”陶倩倩突然拍了下茶桌：“我想起來這間書店在哪了！”

雲無慮：“在哪？”

“也在東杉區，風和街道，山河書店，”陶倩倩幹了一杯茶，眼睛很亮：“城隍，我感覺我很快就能完全恢覆了。”

雲無慮：“那你還記得當時拍的另一個家庭嗎？”

她說：“還沒，但感覺快了！”

“行，”雲無慮點頭：“等有空，我們先去找山河書店，再做下一步計劃。”

陶倩倩的回訪計劃其實一直很順利，她和雲無慮都不著急，打算慢慢推進。

考慮到雲無慮的作息和明天上午的剪彩儀式，他們沒有聚到太晚。

雲無慮飄回家後，沈沈睡了過去。

早上醒來，他收到方寅年和周奇的信息，他們已經出發了。

雲無慮回了消息，起床洗漱。

八點剛過，雲無慮坐在玄關換鞋，對剛洗完臉的外婆說：“外婆，早餐在桌上，我先回廟裏幫忙，等時間到了，十哥會來接你過去。”

外婆：“好，你慢點。”

雲無慮開前輩們昨晚留在這邊的車，帶著豐盛的早餐回到廟裏。沒過多久，林秋魚一家和明雪安一家一起到了。

雲無慮到門口接人，林秋魚主動打招呼：“小師父，早。”

林秋魚剛剪過頭發，隨意半紮，看起來很清爽，狀態很好，看得出來她的生活已經回歸正軌了。

雲無慮：“儀式還沒開始，你也來那麽早？”

“嗯，過來幫忙。”林秋魚從車裏抱出一個箱子：“這些是糕點，我先搬進廟裏。”

箱子看起來挺沈，雲無慮連忙接過：“我來。”

小安從另一輛車上下來，揮了揮手：“早啊！”

幾位長輩和雲無慮聊了兩句，明媽笑說：“小慮快進去吧，箱子沈！”

明家和林家很有布置戶外活動的經驗，大家齊心協力，沒花多長時間，就把城隍廟布置得漂漂亮亮，而且又實用又劃算，梨梨看了都豎大拇指。

上午十點多，臨近儀式時間，嘉賓們陸陸續續到了。

嘉賓不多，彼此都在城隍廟裏打過照面，氛圍很融洽。

十哥之前出發去高鐵站接周奇和方寅年，回來順道去接外婆，這會兒也回到了城隍廟。

雲無慮來接他們，剛打開車門，小黑就沖了過來，精準地撲到周奇身上。

周奇一把接住它，高興地掂了掂：“小黑重了！”

小黑把尾巴搖成了風車：“汪汪！”是好久不見的哥哥們！

“先下車吧。”外婆柔聲提醒。

“好嘞，”周奇抱著小黑下車，看到雲無慮，咧嘴笑了：“幺兒，今天格外帥氣啊。”

雲無慮今天穿了件比較正式的白襯衫，頭發打理了下，露出漂亮額頭，他五官本來就精致，露出額頭更加分。這樣打扮也不顯老成，依舊少年氣滿滿。

“老大和二哥今天也格外帥氣，”雲無慮笑了笑，露出小虎牙，乖巧地向外婆伸出臂彎：“但外婆最美。”

“嘴甜！”外婆挽住他，不緊不慢地走向城隍廟。

廟門口布置了一個迎賓小景，木畫架上放著透明公告牌，印著賣萌的小黑和小貓，上書：城隍便利店剪彩儀式。畫架頂端裝飾著一大簇鮮花，粉白玫瑰優雅，尤加利葉繁茂。

進了廟裏，不需要指示牌，人們會順其自然地走向便利店，一路上都有花燈和鮮花點綴。

便利店前面，已經安排好了戶外茶歇，高低錯落的桌子上鋪著素凈的桌布，上面擺滿了中式茶點和水果，用來裝茶點的木盒和托盤都很講究，古色古香。

外婆一路看來，越看越放心，拍了拍雲無慮的手臂：“看到這裏那麽閑適，我總算放心了。”

“不用擔心，我現在已經很適應這份工作了。”雲無慮把外婆帶到梨梨身邊，請她幫忙照顧。

梨梨挽住外婆，帶她去找位置坐。

周奇和方寅年對城隍廟很熟了，幫著雲無慮招呼嘉賓。

周奇說：“我們給你帶了禮物，和行李一起放外婆家了。”

雲無慮眨眨眼睛：“還有禮物？”

“當然了！”周奇錘了下他的肩膀：“你且期待著吧。”

吉時一到，周奇和方寅年就幫忙拉好彩帶，雲無慮邀請外婆、梨梨和簡逢一起剪彩。

彩帶斷開，嘉賓們鼓掌，連過來圍觀的游客們也跟著歡呼。

廟裏忽然掀起一陣清風，數不清的楓葉和迷榖樹葉飄到便利店前面，在半空中輕舞。

人們歡呼著追逐落葉，有星光灑落，又轉瞬消失，美好得像一場幻影。

這陣風過去後，嘉賓們手裏都多了一片葉子，愛不釋手。

剪彩儀式結束後，嘉賓們也不急著離開，他們把今天當成難得的聚會，參觀升級後的便利店，逛逛城隍廟，再和其他嘉賓社交一下，吃著茶點水果，好不愜意~

林秋魚和明雪安結伴去拍照打卡，一邊逛一邊閑聊。

村長來找外婆說話，說起雲無慮最近的工作，對他讚不絕口。外婆認真聽著，眼裏一直帶著笑。

對於吃貨來說，不管參加什麽活動，吃是最重要的。簡逢早就想對茶點動手了，他夾了幾塊茶點，找個清凈的位置坐下，打算慢慢吃。

他嘗了一口綠豆糕，眼睛瞬間亮了起來，綠豆糕都能那麽好吃？他已經忘記了“慢慢吃”這個打算，兩口吃完，又拿起一塊山藥奶黃糕，一咬開，奶黃餡兒就溢了出來，香甜！

簡逢坐不住了，他端著碟子去找雲無慮。

“雲先生，今天的茶點是哪家的出品啊？”簡逢語氣依舊恭敬：“這就是我想尋找的味道，我想找他們合作，可以請您幫忙引薦嗎？”

“可以，他們今天也在。”雲無慮帶簡逢去找林爸林媽，說明來意後，幾人愉快地聊了起來。

今天的剪彩儀式很圓滿，大家盡興而歸。

雲無慮送外婆回去午睡，周奇和方寅年也跟著一起回家，說要給他看禮物。

回到家，周奇打開行李箱，拿出一個盒子，讓雲無慮自己打開。

雲無慮打開一看，裏面躺著一個精致的手辦，Q版的他站在楓樹下，肩上坐著小貓，身邊跟著小黑。手辦罩著防塵玻璃，裏面還能亮燈。

周奇說：“這是我第一次來城隍廟就想做的東西，正好碰上剪彩，現在送給你。”

除了手辦，周奇還帶來了出差時買的手信，全是零食。

方寅年準備的是一雙運動鞋：“希望我們能一起多打幾次球。”

雲無慮摸了摸鼻尖，唇邊是壓不住的笑意：“我都特別喜歡。”

“那肯定，一塊兒住那麽多年，我們還不知道你喜歡啥嗎？”周奇又拿出來一個盒子：“還有一份禮物。”

“還有？”

周奇說：“給許飛沈的，做這個花了好多時間。”

雲無慮：“我好像能猜到是什麽。”

雲無慮沒有馬上打開，等回了廟裏，讓許飛沈自己開吧！

雲無慮回房間放手辦，周奇說要拍個照留念，也跟著他一塊兒過來了。

來到書桌前，雲無慮收拾出空位，小心翼翼地放好手辦，忽然聽到周奇“咦”了一聲。

“怎麽？”

周奇拿起他隨手放在桌面上的拍立得照片：“你怎麽會有我鄰居的照片？”

“他是你鄰居？”雲無慮頓了頓：“我怎麽沒見過？”

在新城的時候，他去過周奇家，如果見過這個男人，應該有印象。

“不是在新城租房那邊的鄰居，是我老家的鄰居，他搬過來快一年多了吧。”周奇越看越覺得不對勁，臉色有點發白：“我確定是我鄰居，照片裏的他比現在年輕很多，但五官沒什麽變化。這照片是什麽時候拍的？”

雲無慮回答：“十五年前。”

周奇深吸一口氣：“這小孩我也見過啊，十五年了，這小孩怎麽看著……沒長大啊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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